银烛罗屏怨(2 / 2)

“哒哒。”垂落在纯黑床榻上的几根雪白长尾拍拍打打,神刻在灵魂深处的禁欲从景天身上剥离,反而涌上了妖狐摄人心魄的魅色。

可重楼分明瞧见,动弹不得的双手有指尖掐了又掐、捏了又捏,不间断、不自知,做着握住剑柄的动作。

“哼。”似是无端想起什么,魔尊不由轻笑一声,指尖轻轻划过神将转世的手腕。

正是常年握剑的那一只手。

景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,脖颈往身下柔软的床褥里缩了缩,倒是带歪了上身仅存的肩甲。

他好似又坠入了噩梦。

“不不要了”从浴池到榻上,几次自尽均告失败,神将的面庞失去了一贯清高自持的漠然,被红与白覆盖起来。

魔尊眼底却尽是怒意,扣住他的手腕,指尖重重使了使力气。

“呜”飞蓬猛地拱起腰身,星眸溢出几点泪光。

经脉尽断的手腕失去知觉,只能瘫在湿透的床单上。

“你的硬骨头总是对不好位置。”魔尊淡淡说道,扣住另外一只手,故技重施。

这下,哪怕失去了桎梏,神将也什么自绝的办法都没有了。

他只能咬紧嘴唇一声不吭。

但景天看得清楚,重楼面无表情,眼底却飞快划过一抹深邃的不忍,只是瞬间就压了下去。

神将的视野模糊不清。

小腹鼓胀极了,呜咽从唇齿中飘出,又是谁握住腕部缓缓摩擦。

或是当局者迷,梦中的景天倒是本能察觉到,小腹内中正在消化。

重楼也恰在此时扣着飞蓬的腰身,把人翻过身。

可是,原先能要了神将性命的魂魄伤势,竟渐渐偃旗息鼓了。

他的身体也正被滋养,迷蒙涣散的视线努力凝聚着,偶尔能看的清楚。

尤其是被翻回来面对面时,惊鸿一瞥能给看见重楼胸口有一块肌肤的颜色不对劲。

仿佛刚被撕裂的伤口堪堪愈合,在魔尊完美无缺的魔体上割裂出一道鲜红的疤痕,泛出极新鲜的血腥味。

大概因为如此,景天再随飞蓬的眼睛看向重楼时,只觉得殿内的昏暗灯光下,魔尊的脸庞苍白如纸。

“哼。”那一霎,景天能感受到神将看清时嘴角的抽动、眼皮的颤抖,可魔尊只是冷嗤一声,抬眸捂住他的眼睛。

温热的手心很温柔地贴着眼睫,像是一个吻,与疯狂截然相反。

那股带着腥味的血气很快就远离飞蓬的鼻尖,淹没在了欲海狂澜之中。

“呜嗯。”景天失神地眨了眨眼睛,昏暗的灯火下,他如当年的神将被魔尊拥在怀里。

我不是在夜叉王城吗还是喝醉酒躺床上又做梦了

他茫然地回忆着,可相同的宽大床榻、相同的熹微烛光下,神将绝不曾有的狐尾一根又一根拍打起来,愤怒地想扒下魔尊身上完整的甲胄。

景天下意识看了过去。

魔尊衣冠楚楚。

他绝不舍得这样对神将,仿佛只是接受卑微下侍的美色侍奉。

“滚”于是,激烈如山崩地裂的情绪席卷而来,本能里无力无奈的痛楚消散无踪,只觉清醒的抗拒涌入心田,滋润出了嫉妒不甘的毒果“别碰我”

重楼“”

他猝不及防间还记得收敛力道,便没有反抗地被推远了些许距离。

“你想想刚刚发生了什么。”魔尊深吸了一口气,好笑地发觉他竟不意外。

也对,景天没有一次是心甘情愿的。

景天愣了愣,醉酒后发生的一切印入脑海,从引动魔纹到踹门而入再到赖在魔尊身上扭来扭去。

“搅扰魔尊了。”他低下头,捡起碎掉的衣服,想要拼接成一套能穿出去离开廉黎域的衣服“我现在就走”

景天不想留下来。

这些年,他从神将身上收获太多,不论是武力是战技或是经历,总之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,而保证自由的前提是实力。

景天也无时无刻不在压抑本能涌起的不甘与占有,亦从始至终坚守着本性的傲气与傲骨,方没有在第一次做梦时回到魔宫质问魔尊。

便如此刻,他生怕求而不得的苦水倾泻如海,将自己仅存的自尊冲得七零八落,只留下一两点残骸,暴露在至高无上的魔域尊者面前。

“站住。”重楼拧眉看着景天仓惶的背影,直言问道“照胆给你看了多少”

景天的脚步被迫停留下榻的前一瞬,他被空间法术凝固了。

“很多。”被重楼捏起下巴,对上那双炽热如火的魔瞳时,景天的心底已有了预想。

这次,恐怕不得善了。

“啪嗒。”却不曾想,魔尊似是觉得无趣,直接松开了他的下颚,却一记板栗敲打在景天的后脑勺上。

景天楞在那里。

“动动你聪明的脑袋瓜。”重楼没好气地说道“我不知道他给你具体看了什么,但若真像他想让你以为的那样你觉得剑灵能活”

魔尊脸上有让人胆寒的冷笑“其主受辱,器灵自灭,绝不为敌所用,更不会认敌为主,这是神器会有的素质。”

“可他认你为主时,你是本座的随侍。”这话听得景天陡然一惊,而重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,提醒道“眼见未必为实,还可能一叶障目。”

景天“”

他静了静,破罐子破摔道“对,你因为喜欢神将才强迫与他是真,不舍得他死才自伤给他疗伤是真,虽然欺辱他满足私欲还是真。”

猜得倒是很准,对我第一次得手的心态了如指掌啊。重楼挑了挑眉,却听景天继续嘀咕“可我凭什么要继续喜欢一个有夫之夫啊”

“你有本事就别五百年换一批人侍奉,守身如玉想办法救神将啊”景天理直气壮地怒诉和激怒他道“干嘛要扰乱别人的心难不成看别人为你神魂颠倒、求而不得,很解你被神将抛弃的气”

重楼“”

他再度深吸一口气,握紧拳头,好险没一拳砸上这混账玩意的脸。

都想到这个地步了,你怎么就非要往我不做人去想,不肯猜测你就是飞蓬呢

魔尊被气得不想说话,干脆摆了摆手,头一次将人丢出魔宫。

“咯吱咯吱。”可是,小狐狸在外面挠结界。

重楼咬牙切齿,对外传言道“还有何事”

“你你生气了吗”景天似是怯生生地辩解道“我我只是气话,我知道你不是故意,只是忍不住欲”

重楼脑子里的那根弦当场就断了“胡说八道什么忍不住若非是你,我怎么可能忍不”

他的声音忽然断了,只因外头气息已消失,只留下了一个快速消失的随机性传送阵。

显然,想套的话套出来了,意识到自己对魔尊真的拥有特殊意义,怕被强留的小狐狸当场溜之大吉。

“景天”重楼气极反笑“好好好,你最好躲好了,休让本座逮个正着”

所谓父债子偿、主债剑偿,魔尊直接去库房拎起悠哉悠哉过养老生活的照胆神剑,狠狠教训了一回

片刻后,照胆剑灵被他从虚化实变出肉身,架在了炎波泉的灵火之上。

“呜呜呜主人救命啊。”时时刻刻被烤的热汗淋漓、热烈盈眶,此番恶作剧成功的剑灵几乎是哭天喊地地期盼主人来救。

重楼冷笑一声,当着剑灵的面做饭,下刀又狠又重。

仿佛剁碎的不是兽骨,而是那个明明发现他一番真心,偏偏主动触犯天规偷了他心还事后缄默不言的腹黑小贼。

“哼。”魔尊越想越气,心思也飘远,回忆起了与神将从初遇到最终其实没能占到几次便宜的相处。

某些神啊,看似清冷自持,堪称神族典范,其实机敏狡诈,最会装模作样占人便宜

“砰砰砰。”重楼继续切肉。

可直到下了锅,他才意识到不对。

本来不是打算做自己爱吃的做法吗这明明是飞蓬喜欢的

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颇有仇大苦深的样子,吓得照胆剑灵都不敢再假哭了。

“哼。”重楼冷哼一声,端起锅吃了一半。

剩下一半,他咬了咬牙,丢进了炎波泉里。

就当那混账陪我吃的。魔尊如是想到,顺便给八国之主与嫡系魔将下了个通缉令,命他们尽快把景天完好无损抓到他面前。

不提魁予等人受到诏令、看了内容后集体抽搐嘴角的不约而同,逃远的景天激怒魔尊,自然没敢回天魔国。

“啊嚏。”他半途打了个喷嚏,却不曾停下脚步,而是继续用通读神将法术后自创的秘法压制魔纹,再用斗篷遮住发热发红的脸。

无他,景天得意自己在魔尊心中占了一席之地,又担心受不住这份伴随危险侵占欲的特殊,便决定从此以后全然追求实力。

“哼哼。”他仰头看着魔界天际煞气凝成的云雾在飘荡,若无其事地哼起小调。

若有朝一日能打得过魔尊了,我一定要把他关起来嘿嘿。

这般遐想着,景天勾起唇角,游走在魔界荒僻之地,也游走在生死危机之间,不曾犹豫。

直到实力足够强,能好整以暇从无数被悬赏吸引的追捕者面前溜走,他也没有回到想方设法投信过来的狐妖族。

“魔尊曾有随侍几何”景天只用自己无意间吸引的人脉,对狐妖族递了一个压在心底多年的幽怨问题。